主任拿到經銷商給的回扣款之后，分配給了自己和科室內醫務人員。

集采后，心臟支架從均價13000元降至700元，大量擠掉的水分來自哪兒？

9月23日，一則起訴書披露了個中秘密。被告人陳某某，為了推廣其代理的上海微創心臟支架及配套高值耗材，先后向河南洛陽一家醫院支付回扣824.73萬元，以涉嫌對單位行賄罪被起訴。

圖源：12309中國檢察網

起訴書詳細披露了微創醫療心臟支架和球囊的回扣額：支架每套回扣2000元、球囊每條回扣500元。

有意思的是。2013年3月，河南開始對高值耗材進行陽光平臺掛網采購，支架球囊價格有所降低。那之后，回扣額也相應降了，降為支架每套1300元，球囊每條300元。

按照這一標準，此前10余年里，陳某某向該醫院心血管內科兩任科主任行賄，科主任拿到回扣，還分配給了科室內其他醫務人員。

這是一起典型的醫院集體腐敗案，背后折射的是高值耗材行業扭曲的供銷生態。如果沒有國家集采，這樣的現象不知道還要蔓延多久。

健識局多方查證，起訴書指向了洛陽市中心醫院。

01 十二年回扣總額800余萬

微創代理商陳某某的行賄，發生在集采之前，彼時，心臟支架均價在1.3萬元左右。

2013年3月之前，陳某某送回扣的標準是：心臟支架每套2000元，球囊每條500元。

2013年3月，河南省在全國較早啟動了高值醫用耗材省級集采，平均降價27%。根據河南省醫用耗材陽光平臺披露的數據，當時進口支架由1.9萬元左右降到1.4萬元左右，國產支架由1.2萬元左右降到0.9萬元以內。

由于售價降低了，陳某某和科室主任張某商議，心臟支架回扣標準降到每套1300元，球囊降到每條300元。

健識局根據起訴材料統計，從2008年12月開始，陳某在洛陽這家醫院推銷支架和球囊；到案發的11年間，陳某被查實以回扣方式銷售支架共計4254套，球囊3955條。

起訴書詳細記錄了陳某每次給回扣的細節，大致可以看出：2013年以前，該醫院心內科每月裝支架約為40條、球囊30條；2013年河南高值耗材統一掛網后，該科室平均每月支架用量增加到了50條左右，球囊約40條。

陳某是醫療器械銷售商，起訴書顯示，其代理的這些高值耗材均為上海微創醫療生產。

微創醫療占據中國心臟支架約四分之一的市場，份額排名第一。2010年9月，上海微創在港交所上市，其冠脈藥物支架產品是第一個國產藥物支架系統。

上海微創不是第一次卷入醫療腐敗大案。2020年8月，蘇州大學附屬第二醫院心血管內科前主任陳建昌受賄一案，上海微創的心臟支架出現在了判決書上。

02 院長、書記均已被查

2020年12月17日，陳某被抓，所有黑幕都被揭開。

陳某向洛陽這家醫院先后兩任科室主任行賄，主任再內部分配，這在該科室似乎已成默契。健識局多方查證，受賄的醫院是洛陽市中心醫院，該院心內科先后兩任主任恰是田利平和張守彥，和起訴書的田某某、張某某一一對應。

洛陽市中心醫院告訴健識局：張守彥已停診一段時間，心內科科主任一職由副院長李松森暫代，是否與陳某某對單位行賄一案有關，醫院方面表示不便透露。

在洛陽中心醫院官網上，已經沒有田利平和張守彥的任何介紹。

洛陽市中心醫院是 “洛陽市心腦血管疾病研究所”所在地，在洛陽市心血管領域地位很高，但這家醫院過去一年里連續爆出腐敗大案。

2020年9月到2021年3月，洛陽市中心醫院原黨委書記李亞偉、院長楊致遠、督查室主任白鋼、原醫學檢驗中心主任任衛華等多名重要領導，皆因涉嫌嚴重違法違紀接受審查調查。其中，白鋼一人更是身兼三個主任職務，長期主導該院招標采購工作。

2019年3月，洛陽市衛健委曾接到一起關于洛陽市中心醫院的舉報。舉報人描述，家人經住院檢查后無大礙，準備出院時被工作人員推薦安裝心臟支架，稱“可預防”。衛健委回復稱：已責成調查處理，安裝心臟支架有嚴格的手術指征，不是想手術就可以手術的，且是為了治病而不是預防。

陳某的起訴罪名“對單位行賄罪”也不多見。只有向國家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行賄的，才能定此罪名；其對應的受賄罪名是“單位受賄罪”，單位受賄是指經單位領導機構決策，代表單位整體意志的行為。

田、張兩任主任所得的回扣款分給了科室人員，是科室整體腐敗，所以陳某被定為“對單位行賄”。相對應的，如果受賄一方被定為“單位受賄罪”，根據《刑法》第三百八十七條，情節嚴重的，其直接負責主管人員可以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微創醫療作為國內最大的冠脈支架生產企業，在2020年底進行的國家集采中表現積極，有兩款產品入圍，累計意向采購量約37.66萬個，占國家支架集采總量的35%。

對高值耗材的采購改革，國家醫保局副局長陳金甫曾表示：“必須斬斷原有銷售模式對中國行業發展的影響。”

如今，一套支架價格幾百塊，已經比過去給醫生的回扣還低，原有銷售模式會不會真的被斬斷呢？

文丨張鈴

運營丨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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