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是中國數字療法元年。數字療法產品經循證醫學驗證,基于應用程序或人工智能平臺,可與可穿戴設備或醫療器械相結合,以預防、管理或治療精神、心理和認知疾病等各類疾病。動脈橙數據顯示,2021上半年全球數字療法融資事件超70起,融資總額超26億美元,賽道
2021是中國數字療法元年。數字療法產品經循證醫學驗證,基于應用程序或人工智能平臺,可與可穿戴設備或醫療器械相結合,以預防、管理或治療精神、心理和認知疾病等各類疾病。動脈橙數據顯示,2021上半年全球數字療法融資事件超70起,融資總額超26億美元,賽道十分火熱。
2021更是“十四五”開局之年,“腦科學與類腦研究”重大項目正式公開征求意見,即將進入實質化的政策扶植階段,中國腦計劃的大幕終于拉開。
中國腦計劃包括“一體”基礎腦科學研究,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兩翼”:一翼是類腦人工智能研究,另一翼是解決腦健康問題,針對目前無法治愈的阿爾茨海默癥、帕金森、抑郁癥、自閉癥等大腦疾病開發新療法。
當數字療法與腦計劃相伴而行,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又會如何塑造行業格局?近日,兒童精神疾病領域數字化醫療服務商ALSOLIFE創始人兼CEO張之光,與在數字醫療深有研究的蛋殼研究院院長姜天驕展開了深度對話,以自閉癥康復數字療法為例,共同探討新格局下的產業發展趨勢和機遇。

ALSOLIFE創始人張之光(左)和蛋殼研究院院長姜天驕
愁城難解
姜天驕:您作為ALSOLIFE的創始人,對自閉癥行業有深刻的理解和認知,傳統的自閉癥干預有哪些痛點需要解決?
張之光:目前自閉癥康復有三個痛點需要被解決。
首先從需求來看,在上個世紀,自閉癥一直都是"低流行率"的精神障礙。然而從2000年開始,美國疾病防治中心(CDC)的數據顯示持續穩定且大幅度的自閉癥發病增長的趨勢。從2000年的1:150,一路上升2016年的1:54,這意味著僅在美國就有約180萬的兒童患有自閉癥。
這個數值的上升,與社會經濟的提升,人們對于自閉癥的敏感度與關注度提高有直接關系。而2020年一篇科研文獻顯示,中國的自閉癥發病率從九零年代的萬分之一點五,發展到目前的1%左右,也就是有約240萬中國兒童患有自閉癥。這個數量與上升的速度遠遠超過目前中國康復人才能夠負荷的極限。
所以第一個需要被解決的痛點是資源的匱乏。拿美國的數據對比,在診斷上,能做自閉癥診斷的兒童精神科與兒保醫生,在美國至少有五千人以上,而在自閉癥兒童數量更多的的中國,卻不超過五百人。在康復上,能夠從事中高級康復的人才(應用行為分析師/副分析師),美國約有五萬人,但在中國,到今年年底前預計也僅有六百人左右。這樣的人才匱乏不僅僅是因為中國自閉癥行業起步晚,也是因為領域人才成長周期久,門檻高,加劇了供需不平衡的狀態。
第二個需要被解決的痛點是行業難以量化和數據化,科學研究進展緩慢。自閉癥的診斷無法通過任何單純的生物指標,例如基因、血、尿等化驗,去確診自閉癥或是判斷其嚴重程度,也沒有任何藥物可以治療甚至改善自閉癥的核心癥狀。當指標不能被量化、數據化時,醫生和康復師只能依托于自己的經驗來觀察和工作,并很難對康復的效果進行精確的評估,這讓本來就匱乏的資源更加雪上加霜。
另一方面,不同國家甚至不同民族的早期發育規律存在一定的差異,但我們匱乏針對于中國自閉癥兒童設計的診斷和評估工具,這本質上是由我國在自閉癥領域缺乏足夠優秀的科研單位導致的。
第三個需要被解決的痛點是康復成本高居不下。之前我說到自閉癥既不能依靠生物指標做診斷,也不能借由藥物進行康復,那么傳統的干預途徑是什么呢?我們目前使用的是自閉癥干預的金標準:應用行為分析。自閉癥治療師使用應用行為分析的科學,去建立與孩子的連接,將呈現的里程碑目標做出科學性的整理與重組,系統化幫助兒童建立與外界的互動,從而改善其核心障礙(即社交溝通與行為)。雖然不能根治自閉癥,卻能夠改善自閉癥兒童的功能表現,也提高了自閉癥家庭的生活質量。
但自閉癥康復不是短期速成,傳統干預中最常見的早期密集干預,是以一周25到40小時為單位的,這期間需要花費的人力成本非常驚人。我們看到2014年的數據顯示,美國在小齡自閉癥的花費是610億到660億美金。人工的低效能和高成本,是自閉癥康復的第三個痛點。
“數字療法正當時”
姜天驕:自閉癥診斷和干預這些痛點問題多年來未曾得以解決,您覺得數字療法在中國作為一種創新解決方案,如何能夠打破市場現狀?現在是正確的時間點嗎?
張之光:數字療法正當時。因為我們對于自閉癥康復的需求提升了,但是供給面跟不上,要找到合適充足的干預機構與康復師極其困難。相比于美國系統中有大量醫保與公立學區的介入,中國自閉癥群體的支出,往往是由家庭承擔。因此就算有這個康復的選項,它所帶來的天價成本也不是一般家長所能負擔得起的。要打破這個僵局,ALSOLIFE相信數字療法能夠帶來創新解決方案,而現在也是最好的時機。
ALSOLIFE目前在全國有七家線下的自閉癥干預機構,我個人有個習慣,經常和離園的家長聯系,了解他們離開機構的原因。很多時候家長的反饋都是:沒錢了。也就是他的付費意愿還在,但付費能力沒有了。
去年ALSOLIFE和中國殘疾人康復協會、北京大學人口所共同發起了中國8103個家庭的調研,每個家庭平均每月的干預花費已經達到了6950元。另外我們有56%的全職家庭,家里有一口人不工作,全職陪伴自閉癥兒童,這也讓更多的家庭愈入不敷出。
所以我們一直考慮用數字療法最大程度上替代人工,干預中需要大量反復練習的工作,就由數字化工具完成,幫助孩子取得最好的干預效果。另外,我們也考慮到如何充分利用數字化的優勢,展現出數字化工具比人做得更好的方面。比如,當自閉癥孩子看到一張躍起的卡片時,很難想到這是一個“跳”的動作,但通過數字化工具,我們就能輕而易舉的向兒童示范,以具有一致性的“跳躍”動圖,來完成“跳”概念的認知。
姜天驕:張總一直強調的是我們能替代人工,成本更低,甚至效率更高、效果更好,那么相較于傳統干預,自閉癥數字療法如何確保患者依從性以及康復有效性?
張之光:數字療法在最近幾年中已逐步被學界證明可以有效地改善各種認知障礙兒童的學習認知和社交技能。文獻中對于現有的數字療法提出了幾個方面的優勢。首先是我之前提到的,數字工具的可預測性和一致性,可以讓孩子的學習更加有效率。同時它相對于密集的人工要求,數字療法單價更容易入手,渴望在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家庭經濟負擔。
同時研究也顯示,數字療法的模型可以被設計成有趣且動態的,并根據用戶的個人特征進行定制設計,以進行“實時”和“在線”的反饋。研究發現藉由游戲形式的數字療法可以抓住學生的興趣和注意力,讓他們在游戲中提升自信心,可以提高他們的社交問題解決能力,也可以提升數學等學業技能。這些研究都展示了數字干預改善自閉癥核心癥狀的可能性和有效性。
ALSOLIFE需要實現的,是用嚴肅的循證醫學方法,有系統地把已知的自閉癥康復科學從線下搬到線上去,同時論證它依然有效。
在這個研發的過程中,我們對于數字療法常懷有敬畏心。ALSOLIFE不是想要產出一個快速獲利的商品,而是首先考慮產品的每一層面設計,是否能映射到基礎醫學和心理學機理上,最終的理論體系是否可以形成一個閉環; 再者要設計好臨床試驗,并最終取得有效的臨床數據結果,從循證面證實產品的功效;第三點要意識到,雖然叫“數字藥”,但它不是“藥”,藥是沒有使用成本的,定好時間,到時間服下去就行,但數字藥的使用成本就很高,他不僅需要患者使用不同的形式“服藥”,而且需要持續使用一段的時間,才能呈現出治療的效果。
因此患者的依從性變得非常重要,特別是我們所面對的自閉癥兒童群體,注意力與配合度常常是康復的最大難點。在線下機構,ALSOLIFE會采集自閉癥兒童的干預全過程數據,并記錄他們的情緒和注意力狀態,我們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情況,當整體的干預目標通過率超過80%的時候,孩子會感到無趣,導致逃避任務;當干預目標通過率低于65%的時候,孩子的情緒表現往往不好,會出現畏難情緒。如何精準制定最適合孩子的項目,提高依從度,正是我們從線下干預的海量數據經驗中,轉移成為線上系統的算法依據。
做好依從性,還需要對行業和專業有深厚的理解。 產品經理們容易犯一個錯誤,往往會站在普通孩子的角度上去設計產品。要做好這個產品,首先要順應自閉癥兒童的邏輯,站在他們的角度上思考和解決問題。
姜天驕:張總剛剛提到將線下機構的數據轉為線上的算法依據,從管理上來說,傳統的開設連鎖康復機構,可以說是一件重人工成本的事,那么未來自閉癥數字療法的發展模式會是怎樣的?若是單純的線上數字療法,能否真正做到對人工的替代?如果是線上線下相結合,那這種模式又有何優勢之處?
張之光:我之前稍微提到一點,就是ALSOLIFE的數字療法是以游戲的模式呈現。一來是因為基于兒童發展理論,游戲對兒童來說是極其重要的認知渠道。透過游戲能促進大人與兒童的互動和溝通,建立積極正向的關系,從而提高兒童的語言、社交、認知等能力。二來,游戲本身的形式會比一板一眼的人工干預更能抓住兒童的興趣和注意力,提高孩子的動機。
雖然我提到數字療法的種種優勢,但是我需要強調,數字療法的第一目標不是替代人工,而是結合人工,取得更高效、理想的康復效果。而對一部分沒有能力前往機構接受人工干預的家庭,在居家環境復雜的前提下,居家照護者往往不能給孩子提供有效的干預指導,這就為數字療法提供了時間和空間,家長一方面可以自己喘口氣,另一方面孩子也能得到及時有效的干預。數字療法會提供一個替代性選擇,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人工的比重,這也更加符合藥物經濟學理論。
姜天驕:實際上可以理解為數字療法是傳統機構的一個有力補充。另外一個問題,咱們底層的評估量表和干預方式這套架構、方法論可能都有點相似,實際上精神類的疾病它可能會有一定的延展性,包括ADHD、抑郁癥等等,咱們未來的空間可能就是來自于這。
從供給端來說,能否開發出來一套其他的部分服務用戶或者說能否延展出去?未來是和服務型機構結合還是研究型機構結合可能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張之光: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實際上沒必要把數字療法孤立的理解成某一種產品,放大來看,它實現了某一個垂直專病領域的數字化,從篩查診斷,到康復治療,再到病程管理,本質上是一個載體,充分連接線下的每一個部分,包括研究型醫院,也包括服務類機構。
對于ALSOLIFE來說,我們的目標也不是局限在做這個單項產品,而是形成一個完整的醫療脈絡,能為自閉癥家庭提供全面的康復系統,在此同時,我們還要以嚴肅的態度去批判我們所提供的服務與商品。
反觀中國的孤獨癥領域,頭部企業都欠缺了一個很重要的能力,也就是“證明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對的”能力。行業內往往不能通過嚴肅的臨床醫療,以證明干預的科學性,更多的是直接引用國外的一些研究成果。
但由于文化和生活環境的不同,不同國家甚至不同民族的早期發育規律、社會期待與社會規則等等,都是存在一定的差異化。我相信我們的數字療法在中國的發展,一方面有助于國內自閉癥科研領域的推進,研究更適合中國兒童的、有效的干預手段;另一方面,可以改善行業以人工為主、低效率的產業結構,為家長提供更多的選擇。
未來呼嘯而至:“這是一場時間的戰爭”
姜天驕:但這件事情怎么去實現快速滲透和推進?而且數字療法本身的幾個核心問題就包括誰是支付方,以及支付方是否能長期、規模化地存在?
張之光:我之前提過美國的數據,這里我也想簡單做一下中美的比較。美國和中國在自閉癥人工干預領域的商業模式上,存在著本質不同。在美國,醫保與公立學校的服務基本可以覆蓋大部分人工干預成本,本質上是一個2G2C業務;在中國,康復補貼只能覆蓋一部分人群,補貼的金額也有限,大部分情況下還是家庭承擔主要的干預成本,本質上是一個2C業務。而干預成本的高居不下,實際上是中國自閉癥人工干預發展的一個瓶頸,大家都有付費的意愿,但付費能力不足。
這些危機反而為自閉癥數字療法創造了一個轉機,即家長可以通過更低廉的方式降低干預的成本。由于自閉癥不可治愈的特殊性,一旦建立穩定的依從性,自閉癥領域的數字療法時間會持續得更久,粘性更強。同時我們也打算逐步建立起各項創新的數字診療相關體系與業務,使得數字療法能持續穩定發展,更能回應用戶現在與未來的各種需求。
ALSOLIFE目前有中國自閉癥領域最大的線上社群,在成立的四年半的時間里,我們已經服務了接近26萬個中國的自閉癥家庭。一旦取得很好的臨床效果,我們會率先在ALSOLIFE社區推行和使用數字療法,解決家庭的燃眉之急。
姜天驕:您怎么考慮產品和經營策略的差異化?醫療都講效果和后果,但自閉癥的效果和后果的驗證時間都較長,康復費用高昂,而且許多家長的認知分辨能力未必很強,一些無效的治療手段可能還是康復市場的主流做法。
類似消費醫療行業出現的比聲量、比營銷的現象極易在自閉癥康復領域出現。而且反向的聲音會可能會存在,同樣的精力,咱們可能花在數字療法產品上,他們可能花在營銷上。所以我在想的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咱們這種價值觀會不會遇到挫敗?
張之光:其實我們經常拿中世紀的天文學發展來舉例,在沒有充分的證據鏈條、科學體系沒有被完整的搭建起來之前,各行各業都容易陷入到“爭執”的狀態,就好像是目前國內的自閉癥領域一樣,大家都在比聲量,似乎聲量大就代表了權威和專業。
但我認為,醫學終究是要看數據、看研究、看嚴肅的臨床對照結果,初期這個過程或許在一段時間之內不能快速轉化成結果,但只要堅持走科學實證有效的這條路,堅持做一段時間難而正確的事,最終會引領行業形成新的趨勢。
因為疾病的特殊性,自閉癥康復行業終究會發展成一個高專業門檻但技術突破前景利好的行業,ALSOLIFE作為行業中的一員,也有責任積極構建行業的基礎設施,并提升行業的專業性。數字療法不僅代表我們一個新的產品方向,某種程度上它也代表了ALSOLIFE公司的價值觀。
姜天驕:您的思考非常清晰,最后問一個稍寬泛的問題,張總如何看待自閉癥數字療法未來的發展趨勢?
張之光:作為一個八歲自閉癥兒童的父親,我堅定的認可數字療法在中國的發展。
實際上早在2018年,ALSOLIFE就開始在思考這件事情,利用游戲做載體去解決自閉癥人工康復伴隨的種種問題。但我們一直找不準這種新干預模式的性質和定位,直到AKILI的EndeavorRx出現,一下子解決了我們的困惑。
放眼全球,自閉癥干預在各個國家都是一筆高昂的支出,無論是醫保買單,還是家長買單,最終都變成了一種巨大的社會負擔。而傳統人工干預的差強人意,數據指標的難以量化,乃至對于提升自閉癥兒童和外界的交互及溝通效率,這些因素都讓數字療法的發展勢在必行。
自閉癥兒童的早期療育刻不容緩。這是一場時間的戰爭,我們越早開始落實數字療法,就會有越多的家庭受惠。誠然,數字療法前期投入的成本極高,但是正因為我們做出這樣的投資,海量的數據以及高強度獲取數據的能力,讓我們能夠建立起中國自有的康復工具,以更小的代價,取得更大實證有效的康復成果。
我堅信如同應用級互聯網業務的發展一樣,中國最終會在數字療法上,走在全世界的前列。
姜天驕:感謝張總! 數字療法在自閉癥領域的探索也是我們認為的“難而正確”的事情,“難”正是其價值所在,而“正確”才能夠順勢而為,把事做成。我們期待ALSOLIFE能在這個賽道上走得更快,更遠,更穩。
聲明:對話所涉及數據及相關表述均已經權威文獻核實
本文來源:動脈網 作者:小編 免責聲明:該文章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僅代表作者觀點,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醫藥行”認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如涉及作品內容、版權和其他問題,請在30日內與我們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