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賽柏藍

▍作者：遙望

除了帶量采購之外，在醫藥招采市場的另一個重要制度——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也進入發揮實效階段。

一

帶量采購之外的另一基礎性制度安排

“在治理藥品價格虛高方面，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和集中帶量采購是相輔相成的，它們也是醫藥價格集中招標采購市場，兩個非常重要的制度安排，只是集中帶量采購是一個直接、精準、具體的治理方式，而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是以一個基本的制度保障的面貌來出現的”，國家醫保局價格招采司醫藥價格處負責人在近日的一次專訪中對賽柏藍表示。

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從形成到落地可謂雷霆之速。

最早在2020年7月24日，國家醫保局發布《關于建立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的指導意見（征求意見稿）》就這一制度公開征求意見。不到一年，4月12日，浙江藥械招采平臺就公布了全國范圍內基于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的第一例暫停涉事品種在線交易的處理結果。

回看建立這一制度的初衷，國家醫保局在征求意見稿中表示，針對醫藥領域收受回扣、壟斷控銷等行為造成藥品和醫用耗材價格虛高等亂象，希望完善以市場為主導的醫藥價格形成機制，建立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

國家醫保局價格招采司醫藥價格處負責人對賽柏藍指出，藥品集中帶量采購納入的品種數目有一個由少到多的過程，而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是醫藥招標采購市場的基礎性制度，藥企只要在這個招采市場交易，就需要遵從這一基礎性的制度要求。

集中帶量采購的品種之外，還有大量暫時不具備納入集采條件的品種，如果放任其延續不正當的促銷方式，這些品種的生產企業不會有參與集中帶量采購的動力，而且對集采品種也是不公平的。

二

省級藥品交易平臺的“門檻性”制度

2020年9月16日，國家醫保局正式發布《關于建立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的指導意見》，明確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的政策內涵。

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具體由各省級藥品和醫用耗材集中采購機構組織實施，通過建立目錄清單，實行企業承諾，進行信息記錄，開展信用評級，通過分級處置，采取信用修復等舉措推行落地。

2020年11月20日，國家醫保局印發《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的操作規范（2020版）》、《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級的裁量基準（2020版）》，明確了該項制度落地的具體細則。

2020年12月25日，國家醫保局發布《關于加快落實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的通知》提出明確要求——各省級醫保局、集中采購機構務必于2020年底前建立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

在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之下，如果藥企拒絕做出信用承諾——自2021年4月1日起，各省級集中采購機構不再接受其新的投標或者掛網申請；自6月1日起，其已中標或掛網的醫藥產品，如有其他企業保障供應或有替代品滿足臨床需要的，應予撤網。

顯然，對于參與各省藥品招采平臺掛網的企業來說，今年6月1日是國家醫保局給出的提交信用承諾的最后時限——國家醫保局價格招采司醫藥價格處負責人認為，企業不簽信用承諾書，實際上是表明其不接受在省級招采平臺上進行交易的新規則，采購其產品會面臨潛在風險，在可替代、可選擇的情況下，需要中止交易避免采購風險。

就截至目前仍有不少藥企尚未提交信用承諾書這一現象，上述負責人對賽柏藍表示，據了解，在這些不提交承諾書的藥企中，有些企業本身就是“空掛”的，在招采平臺上并沒有產生實質性的交易，后續會被全部清理。也不排除還有企業存在觀望情緒，各地集采機構到期都會按制度要求處置。

三

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已經走了多遠

從制度籌建到第一例處罰結果全國公示，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已經走了多遠？

該負責人對賽柏藍表示，在不同的時間點，醫保局一直在開展著不同的工作——總的來說，首先是政策設計階段，涉及指導意見、操作規范、裁量基準等文件的發布；之后是地方建立制度的階段，其中一項工作就是要求企業提交信用承諾，地方藥品招采平臺面對的企業眾多，涉及的品種更是繁多，預計耗時會較長一些。

不過，一旦制度建立，企業提交信用承諾書是制度的一部分，相關方面匯總梳理案源也是制度的一部分，梳理案源以后，查證屬實并產生信用評級結果也是制度的一部分。

不提交信用承諾書的藥企必須認識到，如果其有相應的失信行為，是不會因為其拖延提交信用承諾書而豁免信用評級的。

確實，據賽柏藍查證，根據《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的操作規范（2020版）》的規定，藥企相關失信行為時間超過3年的，失信信息保留但不再作為信用評級所依據的事實，而3年以內的失信行為，都將被作為對其進行信用評級的依據。

比如，在醫藥購銷中給予各級各類醫療機構、集中采購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回扣或其他不正當利益，或取得虛開的增值稅發票兩種失信行為，時效標準的起始時間自法院判決或相關執法部門行政處罰決定的生效之日起計算。

例如，某企業于2018年1月1日發生商業賄賂行為，2020年9月1日法院初審判決生效。自2023年9月2日起，才可認定為該失信行為失去時效性，不再作為信用評級所依據的事實。

前述負責人指出，相信后續基于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還會不斷有新的通報發布。

不過，其同時對賽柏藍表示，需要看到的是，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不是對企業既往的回扣、壟斷等違法違規行為從招采角度追加處罰，核心是看回扣、壟斷等判例暴露出的價格虛高空間，是看企業是否違背誠實信用的定價原則。

對于具體失信事項的追溯，主要是看藥企當下有沒有修正錯誤行為產生的虛高價格，而過去的案件事實是為了證實企業藥品價格的虛高，并不是為了單純的溯及既往。

四

藥企失信的多米諾效應最終導致了虛高的價格

無論是《醫藥價格和招采失信事項目錄清單（2020版）》中提到的醫藥回扣，還是虛開增值稅發票，亦或是實施壟斷協議和哄抬價格等，藥企失信行為的多米諾骨牌都導向了虛高的藥價。

上述負責人對賽柏藍舉例道，比如藥品回扣之下的價格虛高，是因為藥企輸送給醫生的返點也包含在了藥品的價格之中，通過法院的判例，相應品種的價格水分被暴露了出來，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希望企業通過恢復信用的修復性措施，最終使得藥價回復到一個平穩的水平。

比如，浙江省就對其他存在回扣問題的醫藥企業按程序開展了信用評價，部分醫藥企業已經采取了主動降價等措施修復信用。

不言而喻，失信企業后續會面臨保一個省份的市場還是保全國價格的兩難選擇。需要注意的是，相信相關藥企如果在一省出現了失信的行為，雖然在其他省份暫時沒有法律判罰的依據，也會被其他省份的相關部門所警惕。

不過，前述負責人同時表示，藥品價格的高低并不帶有道德審判的色彩，藥價高也不等于回扣高，舉例來說，“3萬塊錢的藥，因為研發費用高、受眾少，不能算高，而30塊錢的藥有1塊錢的回扣，那就是虛高，是價格構成的問題不是定價的問題”。

藥價只是一個預警的信號和指標，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更關注的是高藥價的背后有沒有合理、公平、真實的內涵做支撐。

該負責人進一步對賽柏藍表示，總體上針對醫藥企業的信用評價是以省為單位的，藥企涉及的情節和面臨的約束措施也是對等的，隨著情節和影響范圍的擴大，處置措施會進一步遞增，到了一定程度，藥企會進入全國性的風險警示名單。

制度傳導的末端還是價格——雖然參與掛網的藥企都需要提交信用承諾書，追溯責任是溯及到生產企業身上，并最終落到價格上。醫藥價格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本質上是關于價格的信用，核心是看藥品價格的構成有沒有失信的成分。

五

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希望良幣真正驅逐劣幣

國家醫保局價格招采司醫藥價格處負責人坦言，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制度建立和實施會有一個過程。

以集中帶量采購這一政策為例，在一開始推行的時候，也面臨著很多不理解、不支持，除了對于政策本身不確定性的擔憂之外，部分藥企對于過去的帶金銷售等模式的依賴也是其抗拒政策的重要原因。

具體來說，很多企業都擔心帶量采購對于研發創新的消極影響，但是帶金銷售從90年代開始，企業也并沒有因為帶金銷售而取得什么科研成果，反而拉低了醫藥企業的品格，使得藥企都在銷售端的泥潭打轉，當藥企發現把錢投到銷售端比研發端的回報高時，他們投入研發的積極性是不會大的。

“資本總是往回報高的方向流動，所以即使是那么高的價格空間，事實上資金也沒有回流到醫藥企業的研發上去”。

深圳國際仲裁院仲裁員、北京市正平律師事務所律師洪炎也對賽柏藍表示，這一制度除了希望藥企承擔相應的失信后果外，還有警示和預警的作用。相信后續這一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會進一步的發揮作用。

“醫療回扣本身是犯罪，納入失信管理并不為過，在醫保局制定的交易規則（醫藥價格招采信用制度）之下，就不應該有這種賣方，也不鼓勵醫療機構與這種賣方做生意”。

前述負責人向賽柏藍指出，這不是一種處罰機制，而是一種交易規則，交易規則是逐級遞進，由輕到重的，無論是政府搭建的交易平臺還是市場上的交易平臺比如淘寶等，實際上都是由買方、賣方、平臺共同構建了一個基于民商事關系的交易環境，需要通過交易規則的設計以保證交易環境的誠實和守信，相關主體要是不遵守交易規則，就會出局。

醫藥招采信用評價制度，是為了打造對于賣方有更高信用要求的交易規則，還有就是對于這些有回扣的藥價高的企業，通過這個制度使得其價格回歸到一個正常的水平。

目前恰恰是因為回扣的存在干擾了醫生正常的用藥行為和用藥選擇，也迫使更多藥企不得不妥協于這一競爭生態，否則或面臨劣幣驅逐良幣的局面，這個機制是給良幣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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