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識局·醫改十年專題” 15號內容 文 | 張鈴? ?編?| 錦瑟 藥品流通格局在深刻變化 3月8日,一則讓人“見怪不怪”的新聞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央視新聞報道,重慶市公安局對外公布破獲一起特大虛開發票案,犯罪嫌疑人通過1600多家空殼公司虛開了大量煤炭、醫藥
藥品流通格局在深刻變化
3月8日,一則讓人“見怪不怪”的新聞出現在公眾視野中。央視新聞報道,重慶市公安局對外公布破獲一起特大虛開發票案,犯罪嫌疑人通過1600多家空殼公司虛開了大量煤炭、醫藥行業的發票,票面金額高達200億元。
“200億元”,這是近年來涉及醫藥行業虛開發票金額的新記錄。
醫藥企業要那么多發票干什么?2017年前后,一些在商業領域不怎么核心的三四線城市甚至是鄉村,突然冒出了大批“咨詢公司”、“商務公司”,這些公司的唯一目的就是開出各種醫藥發票。
2017這個年份,在醫藥行業里有著特殊的意義:這一年,“兩票制”從試點變成全國推行。即,從藥廠到醫院最終使用,中間最多只能開出兩張發票:企業開給經銷商一張發票,經銷商開給醫院一張發票。
正常的銷售環節本該如此,但醫藥行業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開過太多張發票。很多個“中間經銷商”有的真實存在,有的只是虛增,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層層加碼,把藥價做高。
監管者很早就注意到藥品流通“中間環節”過多的問題,由此認為只要推行“兩票制”,藥價就能降下來。
但是,這種天真的想法在不斷出現的新形勢面前,變得脆弱且不堪一擊。
“兩票制”一來
醫藥流通的冬天也來了
在過去,醫藥流通常常需要開出七票、八票,才能把藥價抬高。這無關行業,而是與稅務監管體系有關。
對于超過平均利潤率的業務,稅務部門可能會認定企業惡意漏報,涉及補稅等問題。但是,藥品銷售過程中所需的費用,包括行賄等“灰色地帶”費用,卻要在銷售環節中留出來。因此,業界想到了多開幾道“利潤表現合理”的發票,來把藥價做高。
這本來是藥價虛高的表面原因,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卻被誤認為是高藥價的根本原因。2007年,廣東發布《廣東省醫療機構藥品陽光采購實施方案(征求意見稿)》,準備推行“兩票制”。結果,遭到了30多家企業聯名抵制。最終,在包括中國醫藥企業管理協會在內的5個相關行業協會聯合上書后,廣東大幅調整了實施方案,改動了80%的內容,“兩票制”等業界反對的內容均被取消。
這是“兩票制”第一次成為眾矢之的。“兩票制”被寄予反腐的厚望,承擔了不該承受之重。不但期待保留“灰色空間”的利益相關方抵制和反對,醫藥流通行業中的很多中小企業也都不支持。
除了虛開發票的皮包公司,大量中小流通企業平時主要從大經銷商手里拿單。一旦“兩票制”實行,它們將很難接到生意——藥企當然會把藥品交給大經銷商,省去和不同中小經銷商的溝通成本。
“兩票制會壓縮流通環節,上游廠家出于成本、風險、管理、運營等方面的考慮,更偏向與大型藥品流通企業合作。”九州通董事長劉寶林表示。
在中國醫藥流通行業,有著大大小小超過13000家代理商和配送商,扮演著傳送帶的角色, 主要包括藥品和醫療器械產品的分銷與零售。“兩票制”必然掀起醫藥流通領域并購。當時業內估計,13000多家中,有超過10000家逃不過消亡的命運。
業界擔心的這一幕,最終還是發生了。
行業并購加劇
兩票制成就“CSO”
2017年1月9日,國家衛計委印發《關于在公立醫療機構藥品采購中推行“兩票制”的實施意見(試行)》,提出“允許藥品流通企業異地建倉”,拉開了“兩票制”的序幕,并在數月之內蔓延全國。
就在這一年,最大的民營藥商之一九州通與3家國企(國藥控股、華潤、上藥)合計擁有超過6400億元銷售額,逼近全國市場的三分之一。
毫無疑問,“兩票制”加劇了醫藥流通行業巨頭兼并的步伐。
近年,這種兼并格局越演越烈。河南省2020年藥品銷售數據顯示,TOP50經營企業的配送金額占了整個河南省市場的80%,排名前三的華潤、國控、上藥旗下的河南康信醫藥的訂貨金額占據TOP50總訂貨金額的37.6%。
被預言終將消亡的10000家中小流通企業,成為并購戰場中的主要對象。當然,這種并購不是全然順利的。這些中小流通企業往往既擁有地方醫院的熟人關系,也背負著相應的財務風險、管理漏洞,這些都是并購的棘手因素。
醫藥流通行業的盈利核心是面向終端的純銷業務,這也是巨頭競爭的核心。因此,除了“大魚吃小魚”,擁有純銷渠道的大廠也成為并購的目標。
2017年,上藥斥資5.57億元,收購康德樂中國,完成當年醫藥流通行業的最大并購,并借此超越華潤,成為中國藥品流通領域的第二大巨頭;同年11月,華潤醫藥宣布,與漢威華酉、漢威華德、華潤三九和華潤雙鶴共同投資25億元成立基金,重點擴張藥品流通業務。
變革,讓“皮包公司”失去了生存空間。但是灰色利益空間又不能一下子舍棄——藥品推廣的“CSO模式”應運而生。
CSO實際上是銷售服務外包,即廠家將產品銷售服務的職能外包給專業的第三方機構,過程中的費用自然也由CSO機構承擔,藥企只管掏錢。
在“兩票制”的背景下,CSO機構迅速擴大,成為企業“灰色價格空間”的主要來源。有的CSO機構承擔銷售服務,有的則干脆只負責開會議費、活動費的發票,根本沒有相關服務。
文章開頭的一幕,正是當下不少CSO機構面臨的最大問題。2017年,石家莊市國稅局專門針對虛開發票的CSO機構做過調查,一些公司注冊地就在農民房中,目的就是開發票。
國內眾多大型制藥企業都與這樣的CSO機構有過合作,大量虛開的發票填充入公司的賬戶,成為“銷售費用”的一部分,堂而皇之的將涉嫌賄賂的錢轉化成了公司的正常成本。
事實上,CSO的作用不僅僅是“提供賄金”那么簡單,還承擔著更重要的作用——“兩票制”力推后,企業各方面的經營難度都變大了。
兩票制能降藥價嗎?
唱衰一直都在
兩票制為了降藥價而生。但在實踐中,要切斷醫療機構和藥品的利益鏈條,單靠兩票制很難做到。
2016年,兩票制還在試點階段時,業內就有預言:兩票制沒有辦法降低虛高藥價。
北京中醫藥大學副教授鄧勇曾說:“我對兩票制撼動虛高藥持懷疑態度。在一些人看來,只要把藥品經銷商從多家變為一家甚至變為直銷,藥品價格會下降,但實際上并不樂觀。”
事實證明,鄧勇的判斷非常準確。最終真正降低藥價的,是國家醫保局不斷推進的價格談判、集中帶量采購等工作,而非“兩票制”。
作為一種 “行政計劃式”稅務政策,兩票制對行業整體效率改善有限。這就像雨季來臨時,只在附近村莊堆起多個堤壩,卻放任河道水位的一再升高。
在實際操作上,“兩票制”對正規醫藥流通企業帶來了更多的麻煩。
藥品流通環節十分復雜。除了營銷費用和物流配送費,醫院占用企業貨款的成本也是很大一部分。過去,占款部分可能停留在各類中間環節,流通商實際承擔了提供融資的功能。
在兩票制之前,藥企按照傳統分銷模式,將藥品交給大型藥品流通企業,實現資金的快速回籠,再由大型流通企業銷往眾多二級、三級分銷商,完成分銷。
兩票制之后,流通企業直接與醫療機構打交道,“應收賬款”越來越多,一些企業不堪重負。為了快速回籠現金,一些代理商選擇找到過票公司。這多出來的一道程序最終會由患者買單。
2016年,廣州醫藥尚有3.54億元的經營性凈現金流,兩票制推行9個月后,這一數字變成-17.87億元。在回應上交所質疑時,廣藥白云山直接歸因于兩票制,“在兩票制影響下,經營活動現金凈流出現負值”。
作為南方中藥龍頭企業,廣藥也有大量的醫藥流通業務,也代表了這個兩萬億市場規模行業的遭遇。兩票制的到來,讓醫藥流通行業整體入冬。
2017年,醫藥百強批發企業營收增速8.4%,下降5.6個百分點,增長明顯放緩。與之形成對比的是上游的醫藥制造行業,增速12.5%,較2016年提升2.8%。
和兩票制一起到來的,還有一紙中小批發企業眼中死刑判決書般的規劃。
2016年底,商務部發布《全國藥品流通行業發展規劃(2016—2020年)》,強調要“形成一批網絡覆蓋全國、集約化和信息化程度較高的大型藥品流通企業,藥品批發百強企業年銷售額占藥品批發市場總額90%以上”。
這份規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醫藥流通領域強者愈強,弱者消亡,市場普遍認為,絕大多數的分銷商將會死去。
2019年11月,國務院再次強調要“推動藥品生產與流通企業跨地區、跨所有制兼并重組,培育一批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大型企業集團”。如今,兩票制雖然沒有直接達到降藥價的效果,卻真正促成了醫藥流通行業的集中度不斷提高。在醫改的大格局中,這或許也算是一步好棋。
本文來源:健識局 作者:張鈴 免責聲明:該文章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僅代表作者觀點,轉載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并不代表“醫藥行”認同其觀點和對其真實性負責。如涉及作品內容、版權和其他問題,請在30日內與我們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