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或許能成為阿斯利康的翻盤之地

1998年，在世界制藥行業歷史上是個令人失望的年頭。

先是葛蘭素公司和史克必康合并失敗。據說，史克公司的CEO揚·施萊利，這位英國薪酬最高的“打工皇帝”，不愿意葛蘭素公司的老板理查德與他平起平坐。GSK的成立硬生生被拖到了兩年后，也就是施萊利退休之后。

緊接著，惠氏的前身：美國家用產品公司和孟山都的合并也失敗了。

因此，當1998年底，瑞典的阿斯特拉和英國捷利康公司即將合并消息傳出來后，華爾街的投資者一致認為：二者成不了！

讓人沒想到的是，兩家公司的合并不但成功了，而且一直走到了今天，這就是今天的阿斯利康。

20年多來，一直沒有“大公司”面相的阿斯利康從來沒有排進過全球制藥企業前三強，長期在六七名徘徊。給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它開發了多少好藥，而是多年來一直大比例投入研發。

從2006年到2020年，阿斯利康的研發投入比幾乎都在15%以上，2014年以來更是沒有低于過20%。這是一家很努力的公司，只是差點運氣，否則它就不會是英國制藥企業里面的“千年老二”了。

不過，“散裝”的阿斯利康能夠一路走到現在，已經是非常不容易。

瑞典起家，英國成勢，阿斯利康曾命運多舛

炸藥和制藥，兩者會有什么聯系？

這就不得不提到瑞典這個神奇的國度。1870年，發明炸藥而聞名于世的諾貝爾授權，在蘇格蘭開設了一家炸藥制造廠。

之所以說是“授權”，因為這家工廠其實是由麥克羅伯茨出了24000英鎊設立的，諾貝爾本人并沒掏錢。這家工廠最高峰時，雇工人數達到13000人。

1926年，這家工廠和其他幾家企業合并，組建成立了英國帝國化工集團。據說當時簽約儀式是在從紐約港開往英國南安普頓的阿奎塔妮婭號郵輪上——自從白星公司的泰坦尼克號沉沒后，卡納德公司的阿奎塔妮婭號等三艘巨型郵輪就霸占了大西洋航線。

帝國化工集團1927年時的工廠

帝國化工集團的業務范圍從做炸藥開始逐步擴大。其最知名的產品就是1932年和美國杜邦公司合作開發的多樂士漆——形象標志是一只古代牧羊犬，至今已經有90年的歷史。

20世紀40年代開始，帝國化工集團開始介入醫藥領域，開發了抗瘧疾藥物“百樂君“，以及氟烷等多款麻醉劑產品。1957年，集團甚至專門成立了ICI制藥公司。

1993年，帝國化工集團將其農用化學品業務和制藥業務分拆獨立，成立了捷利康公司。捷利康獨立出來的第一年，銷售收入達到44.4億英鎊，其中制藥是最賺錢的，1995年捷利康制藥部門營收超過20億英鎊。憑借他莫昔芬等抗癌藥物，捷利康成為全球第二大抗癌藥生產商。

而在諾貝爾的老家瑞典，一家公司制藥企業在1913年就成立了。19世紀末，瑞典的制藥市場一直被德國和瑞士企業主導，瑞典的藥劑師聯合起來，想要打破這一現狀。1913年，400名瑞典的醫生和藥劑師發起建立了阿斯特拉公司。

1918年的時候，一家染料生產商ASF收購了阿斯特拉公司，打算把它打造成歐洲最大的化工集團。不過很可惜，ASF資金鏈很快就斷裂了。1920年，瑞典政府出面，計劃收購阿斯特拉公司，將其國有化。

計劃收購阿斯特拉的這家企業也很出名，就是瑞典著名的國有酒廠V&S，“絕對伏特加”的生產商。

不過，阿斯特拉公司頂住了壓力。商人埃里克用1個瑞典克朗的價格，買下了阿斯特拉公司的所有資產負債。一直到1929年，阿斯特拉公司才迎來成立后的第一次年度盈利。

100多年前，阿斯特拉的創業故事和今天很多創新藥企如出一轍。

一直重視研發，一路貴人相助

阿斯特拉公司的翻盤來自于研發的投入，1931年，阿斯特拉成立了第一個藥品研究所，成功開發出多個新藥品，包括1937年上市的貧血藥物Hepaforte以及另一款心絞痛藥物Nitropent。

阿斯特拉實驗室

麻醉劑利多卡因是阿斯特拉最成功的產品之一。1943年，斯德哥爾摩大學的兩位化學家Nils Lofgren和Bengt Lundqvist向阿斯特拉尋求投資，希望研究一款新的麻醉劑。阿斯特拉公司提供了財務支持，兩位科學家進行了5年的臨床研究后，終于拿出了當時最好的局部麻醉劑：利多卡因。

在近40年的時間里，利多卡因一直是是阿斯特拉的“搖錢樹”，1984年，利多卡因的銷售額達到6.96億瑞典克朗，在其總營收中仍占有很高的比重。

幾款重磅產品的利潤，為阿斯特拉在胃食管治療藥物、心血管治療藥物的開發提供了資金。

在研發的道路上，阿斯特拉一直沒有停步。1980年，阿斯特拉實驗室成功研制出高血壓藥物美托洛爾，這款藥成為阿斯特拉公司乃至全世界最暢銷的藥物之一。

上世紀40年代的利多卡因

憑借利多卡因、美托洛爾以及特布他林，阿斯特拉公司躋身世界主流制藥企業的行列。這時候，阿斯特拉公司新CEO莫格倫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策略：取消代理制，全面轉向自建分銷渠道。

要知道，此前阿斯特拉公司主要靠著分散在全球各地的合作伙伴幫助賣藥。而1988年上任的莫格倫卻強調自建營銷隊伍。當時計劃是在1990年底，在全球增加1000名醫藥代表。

這個數字放到現在來看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今天的阿斯利康在中國縣域市場就至少有4000名以上的醫藥代表，但在30年前這還是非常大膽的舉措。阿斯特拉唯一沒法忽視的，就是美國的合作伙伴：默沙東。

1989年，阿斯特拉公司賣得最好的藥：奧美拉唑上市。這款藥物的直接競爭對手，就是當時葛蘭素公司的雷尼替丁。是默沙東及時站出來，為阿斯特拉公司在美國FDA打包票，才讓FDA批準奧美拉唑成為一線治療胃潰瘍的用藥。隨后，阿斯特拉公司又推出了改進版埃索美拉唑。

奧美拉唑的研發最早可追溯到1967年，由于肝毒性、甲狀腺毒性的問題，阿斯特拉不斷對其進行改造，最終在1979年奧美拉唑被合成出來。在默沙東的配合之下，阿斯利康的奧美拉唑大賣，1993年銷售額首次超過10億美元，在阿斯利康成立之前的1996年，成為了全球最暢銷的藥物。

舍棄老朋友，合并后遭遇困難

1998年阿斯特拉公司和捷利康公司合并之前，還有一段小的過往。

因為奧美拉唑和埃索美拉唑賣得實在太好，阿斯特拉在1994年和默沙東合資成立了阿斯特拉默克公司。

阿斯特拉默克公司的logo

這家公司屬于默沙東旗下，負責開發和銷售阿斯特拉的產品，雙方各持有50%的股權。由于默沙東的鼎力支持，1996年時，埃索美拉唑在美國的銷售額達到了17億美元。

當時業內都認為，阿斯特拉最終會和默沙東合并，沒想到它卻選擇了1993年才獨立拆分出來的捷利康公司。為了合并成功，阿斯特拉不得不向默沙東一次性支付7.4億美元，并花9.5億美元買下默沙東持有的合資公司期權。

阿斯利康1997年的藥品銷售額為115億美元，總銷售額為159億美元，稅前利潤為35億美元。根據截至1998年12月7日的收盤價計算，兩家公司合并市值約為670億美元。1997年藥品研發支出合計為19億美元，是業內第三大。

兩家公司的合并當時在行業內引發熱議，因為新成立的阿斯利康對外傳出消息：將在全球裁員6000人。

合并的原因，捷利康公司的CEO巴恩斯曾表示：“這兩家公司擁有一些關鍵專利，這些專利將在未來兩年內到期。”不過他也表示，阿斯利康管線中還有55個新的化合物正在開發中。

合并之后，阿斯利康推出了最成功的藥品之一：吉非替尼，中文名“易瑞沙”。2003年5月，該藥在美國獲批，用于治療晚期非小細胞肺癌。這款藥物在全球大獲成功，除了美國。

因為美國FDA發現，易瑞沙并沒能顯著延長肺癌患者的存活率。這款EGFR基因突變的治療藥物在美國患者身上并不明顯：美國EGFR突變的非小細胞肺癌患者只占10%，而東亞患者這一突變高達35%。

換句話說，這是一款更適合在亞洲推廣的肺癌特效藥。但當時的亞洲市場顯然撐不起阿斯利康的總業績。

因此，阿斯利康依然面臨著專利藥到期、后續乏力的窘境。2010年，占阿斯利康收入28%的心血管藥物，包括瑞舒伐他汀鈣(Crestor)、非洛地平(plendil)和泰諾明(tenormin)等，都面臨著專利到期問題；第二大業務板塊的神經領域藥物，思瑞康等藥物的專利也面臨專利到期。

2010年之后，阿斯利康的埃索美拉唑、喹硫平和瑞舒伐他汀三大核心產品陸續開始了專利懸崖期，阿斯利康的銷售額從2011年的336億美元，迅速下降至2017年的202億美元。

研發很努力，但成功率太低

阿斯利康遭遇合并10年來的最大危機，是在2014年。當時外界傳出消息：輝瑞想要收購阿斯利康。

輝瑞當時提出1000億美元收購價格，但阿斯利康并沒有積極予以回應。但此事立刻在歐洲和美國引起了討論。

如果輝瑞和阿斯利康合并成功，輝瑞將成為全球最大的制藥公司，宇宙第一大廠的名號那必須是穩穩的。不僅如此，輝瑞也并可以通過這種方式，避免為海外收益支付昂貴的美國稅。

阿斯利康時任董事長雷夫·約翰遜曾直白地說到：“收購阿斯利康從根本上是考慮給股東帶來的財務利益，實現成本節約和稅收最小化。

對于這種立場，美國前總統奧巴馬表示強烈反對。

在多次的“友好出價”和“善意拒絕”之后，輝瑞最終提出了693億英鎊、約合1180億美元的報價，阿斯利康依然拒絕。

在拒絕輝瑞高價收購之后，阿斯利康決定要自己趟出一條路。時任阿斯利康總裁帕斯卡·索里奧特放出豪言壯語，要讓阿斯利康的業績在未來的十年里翻一番。

阿斯利康雖然一直不停地在投入研發，但的確差了點運氣。

《Nature》雜志曾發表文章，稱2011年，阿斯利康回顧了過去幾年的研發，發現的一個問題：2005到2010年期間，有142項研究沒有進入Ⅲ期臨床，全部都在臨床前研究到Ⅱ期臨床就終止了研究計劃。

通過對阿斯利康項目與整個制藥行業基準成功率的比較發現：阿斯利康臨床前項目成功率是66%，高于行業平均的63%。Ⅰ期項目的成功率，阿斯利康是59%，行業平均值為48%。但到了Ⅱ期，項目成功率顯著偏低，阿斯利康的成功率是15%，但行業平均值是29%。

整體上看，阿斯利康在2005年到2010年期間，候選藥物上市的成功率為2%，顯著低于行業平均值6%。

這恐怕是阿斯利康一直很努力，卻難以躋身全球制藥企業頂峰的原因之一。

不過歷史給了阿斯利康一次機會。今年4月16日，66歲的德國總理默克爾，飛快地發了一條朋友圈。“我很高興接種了第一針阿斯利康新冠疫苗”。

默克爾接種阿斯利康疫苗證明

新冠疫情爆發后，阿斯利康第一時間和牛津大學合作，開發新冠疫苗，趕在全球疫苗四大巨頭輝瑞、賽諾菲、GSK、默沙東之前。疫苗出來后，卻出現很多接種者出現血栓的問題，雖然默克爾力挺，但多個國家還是宣布暫停接種阿斯利康疫苗。

又是很努力，但又可能碰一鼻子灰。

合作推廣哪家強、中國有阿斯利康

中國市場可能是阿斯利康最值得驕傲的地方之一。

阿斯利康和中國結緣很早，早在1993年阿斯利康成立之前，阿斯特拉公司就已經在無錫和泰興兩地設立生產基地，生產藥品。另一前身捷利康也在1998年在無錫建廠。

阿斯利康與無錫共建的國際生命科學創新園

2013年阿斯利康CEO帕斯卡·索里奧特啟動公司的研發重組工作，大幅裁員接近4000人，波及到了全球，中國區也發生了一些變故。

不過，阿斯利康還是非常頑強，2015年，阿斯利康組建了縣域市場團隊，截至2020年，該團隊已經覆蓋了28個省、1850個縣，團隊人數超過了4500人。這也成為了阿斯利康與中國多家企業實現合作的基礎。

更適合亞洲人的易瑞沙也在中國開始了逆襲之旅。2005年在中國上市以來，就一直是中國EGFR市場份額最高的藥品。根據中金研報數據顯示，2015 年吉非替尼在中國銷售額為12.43億元，約占中國EGFR-TKI市場份額的38.5%。

由此，中國市場成為阿斯利康最為看重的市場之一。從2019年開始，阿斯利康中國區的業績已經占到的全球收入的20%，在所有跨國藥企中排名第一。

2021年，阿斯利康與中國醫藥企業的合作頻出。君實生物看中了阿斯利康的縣域市場，希望借助阿斯利康在中國市場20多年的深耕，與其他PD-1產品展開競爭。現在的阿斯利康，儼然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CSO。

百年發展，一路危中有機，阿斯利康一次次化險為夷。這與其一直在努力投入研發密不可分，雖然可能在結果上，阿斯利康沒有做到最好，但這樣的努力，應當會得到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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